【普洪】Hurt(短)
伊丽莎白·海德薇莉砸上医疗箱,转身离开书房。基尔伯特·贝什米特眼望着那渐渐离去的背影,这才感到方才被抽打的面颊火辣辣的疼。
“啧”他轻咂着嘴,仰头靠在皮制长椅上吸了口气。明明光线很柔和,基尔伯特却总觉得眼眶干热得疼,像是被正午的阳光灼伤般……他感到焦躁,索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同时脚步趔趞了下。
他伸手扶住桌面,光滑的高级木质桌面冰冷舒适,凉意透过接触的皮肤慢慢渗入身体。基尔伯特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赶忙离开书桌,边甩手边观察起房间来。
“文化人啊……”
靠门两旁的墙壁前全是高约三米的书柜,被琳琅满目的书籍塞得满满当当。其中不乏德文书籍的事实让基尔伯特有些自豪,但除此之外则让他难以适应。皇权贵族需要钻研这么多东西嘛?他感到后背泛凉,忍不住伸手挠了挠,才发现背部衬衫早被汗水浸湿,阴冷地贴在身上,于是哆手哆脚地将它脱了下来。
——好慢啊。
基尔伯特·贝什米特边挂衬衫边想。伊丽莎白那个死八婆打人的时候倒是干脆利落,照顾伤员的水平就连战场都上不了了……他嗤嗤笑着,话到嘴边却突然停了下来。
“……”
窗外有鸟飞过,呼啦啦的声响明明隔着玻璃却听得很清。基尔伯特站在窗前,注意到四点的天边飘来大朵成团状的云彩,伸手挠了挠后脑勺。
——仔细一想,她没有回来的理由啊。
用食指擦着唇上纹,基尔伯特·贝什米特悻悻地朝墙边的红地毯踢了一脚。这只是本大爷的绅士风度——他对自己念着:没错,这只是一时兴起听了那个英国佬的狗屁言论,说什么要尊重并等待离席女性归来……天知道她啥时想起还有人在等啊!!
——兄弟如手足,妹子如衣服!
基尔伯特觉得自己随口就能说出震撼世界的历史名言,就比如:“本大爷的帅就像少年维特的烦恼!”——尽管他从来不去体会个中意味。
“决定了,小鸟一样帅的本大爷要离开这个讨人厌的地方!”
心情好到了极点,基尔伯特今天也准备好不醉不归。他大笑着拔腿朝门口跑去,接着与准备进入书房的伊丽莎白撞了个正着。
“啪!!”
然后他的脸上就浮现了对称的红印。
——本大爷的脸今天也肿得小鸟一样帅。
基尔伯特没来由地想起了作诗,即便面前正对着一张满是愠色的脸,也依然阻挡不了他滔滔不绝的诗意。
“少女,
今天也是
烦恼维特的衣服。”
在接下来的几秒里,伊丽莎白·海德薇莉的脸经历了由白到青,由青到红,由红到紫,再由紫转黑的剧变,其戏剧程度令基尔伯特不由得看呆了。
少女的唇边泛起笑意。她缓缓抽出身后的平底锅,对准那憨痴的脑袋就是一下。
——老爹!
基尔伯特渴望已久的欢饮终于实现了。搂着老爹熟悉的脖子,他自认为笑得和小鸟一样帅,但随即便被死神拽着后颈丢进了生死河里。谁他妈的再扩收人数我跟谁急啊——他看见手持镰刀的骷髅大叔对人破口大骂。老爹晃晃悠悠举着酒杯在河岸边跳舞,嚷嚷着嘿嘿基尔伯特啊,你小子还不是时候啊。嘿嘿,嘿嘿嘿。
然后他清醒过来,额头上的肿包甚至大到能压迫他的视野。勉强转动一下脖颈,他看见床边坐着沉默不语的伊丽莎白·海德薇莉,立刻伸手拉她的袖子。
“……怎么?”伊丽莎白细弱的声音令他大感意外,不过现在不是该做这些的时候。他立刻用沙哑的声音回答道:
“镜、镜子……给我镜子。”
顾不上伊丽莎白显露出来的疑惑,基尔伯特首先朝对方手里的镜子望了一下。他仔细端详着,接着露出被打落一颗牙的高兴的面容,嘶嘶地喘着气笑了起来。
“小鸟,耶。”
他伸手比了个V。这真是太令人自豪了——他不禁想着——基尔伯特·贝什米特,你有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帅,即便脑门儿上被揍出了一个大包也阻挡不了你的帅气。他就这样嘻嘻笑着将手上的V举到伊丽莎白面前,又比了个V,傻里傻气地晃。
当然,他自是清楚对方会作何反应。伊丽莎白·海德薇莉颤抖着抓住了他右手的V,基尔伯特预感到即将听见手指骨碎裂的声响,于是稍微吸了口气,提起嗓子。
但那声惨叫却没能发出来。
“啪嗒”
响起了水滴落在布料上的声音,他瞬间收起笑容。基尔伯特·贝什米特就这样凝视伊丽莎白泛着泪光的双眼,因意识到她的哭泣而手足无措起来,而面前的少女只是呼吸顿促地抽泣着。他感到紧抓住自己的手指渐渐软下来,颤抖着覆住他的拳头,与他展开的五指紧紧相扣,于是松开另一只手为少女拭泪。
他就这样躺也不是、走也不是地任凭少女放声大哭。明明自己才是伤员,基尔伯特·贝什米特此刻却全忘了这件事。他不停抚着少女的脸颊,从眼端滑到眼角,却怎样也止不住那源源不断的泪水。基尔伯特·贝什米特慌了,他不再迟疑地搂过少女的双肩,隔着额发吻她并抚她的后背,努力想让对方平静下来。
“呃!”
但他猛然受到一击,伊丽莎白·海德薇莉靠在他怀里用拳头打他。她的重拳尽数落在他坚实的胸膛上,甚至能听见砰砰的回响。伊丽莎白·海德薇莉一瞬不明白自己为何哭泣了。她吼叫着,尖利的声音甚至连自己都觉得害怕。
“为什么欺负小少爷!!”
基尔伯特·贝什米特眼里有光黯淡下去。他没有做声,却发现四点方向的积雨云已经气焰嚣张地笼罩了整片天空,数不尽的落雨声在房间里回荡。
他意识到从心底深处涌上来的懊悔,为什么今天就不能听路德的话好好待在家里?基尔伯特不懂,只觉得胸口阵阵疼痛。
“手伤还好吗?”
他总算想起自己该说什么了。抓过少女挣扎的右手,他发现有些许血液从纱布里渗出来。
基尔伯特察觉到自己在咬牙,胸口一阵阵发紧。他松开少女,坐在床上思考片刻,突然将拳头塞进嘴里狠狠咬了一口。
“喂,傻瓜!!”
伊丽莎白·海德薇莉没能理解这一切,但她还是死命将拳头从对方嘴里抽了出来。鲜血从伤口里不断涌出,一滴滴落在棉被上。伊丽莎白·海德薇莉顾不上发火,她想重新去取医疗箱,却突然被人按住。
“……就是这么回事,没为什么。”基尔伯特·贝什米特的心情忽然大好,他炫耀似的挥了挥还在流血的拳头,笑了:“告诉他,以后再让你受伤,他就是这个下场——比这个还狠。”
他终于觉得自己能够回家了。伊丽莎白·海德薇莉一副要哭的样子,基尔伯特却奇迹般不感到在意。反正你都哭过了,再哭也没差啦——他这么说着,伸手想要揉少女的头发,但立刻便被对方用力挥开。
“喂,暴力女!我可是伤员啊?!”
“谁要哭了,蠢货!!”
他不禁微笑起来。伊丽莎白·海德薇莉眼圈泛红地狠狠吐了吐舌头,便绕过他离开了房间。窗外的暴雨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基尔伯特·贝什米特挠着后脑勺,慢慢地朝门口踱去。
“……今天的阵雨,破例帅得和本大爷一样!”
手上的伤口还在刺痛,基尔伯特对此毫不在意。刹那间,他回想起曾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十字架,那个曾经代表他荣耀,并最终由他托付给弟弟路德维希的一切的象征。
基尔伯特·贝什米特仔细端详手上的伤口后,笑了。
“有这个也不错!”
他又找回小鸟一样帅的自己了。基尔伯特就这样无比荣耀、无比骄傲地吹着口哨,大踏步从书房离开。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