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hlaflied

 

 

    Jack偶尔会回忆起那个夜晚。

    在Olaf的指引下,同她相识之后的那个夜晚。

 

    「Mensch hat Sorgen

        Jedes Herz ein Stein」

 

    从路过的窗户里传来歌声,Jack慢慢停下脚步,安静地潜入窗下的阴影里。在此之前,他一面踏着高处的房瓦悠悠闲逛,一面想象会于这场单方面捉迷藏的终末见识到怎样一番景象。

    ——或许她正在夜读。

    Jack并非一直流连于Arendelle。多数时候的黎明,他从城堡顶一跃而下,穿过盛满雨露的山林滑进云海的眼睛,最后飘落至一个陌生的地方。Jack总是惬意地呼吸与奔跑,并馈予同他长期作伴的寒冷以具体形态。飞舞的冰霜眨眼便冻住了一切,从清晨小屋里传来的欢笑声每每勾起Jack对遥远过去的怀念。

    但伴随而来的空虚总能在一段时间的胡闹后被察觉。Jack讨厌消停,他滑过一片湖,无需自身意志就能轻易使湖面结冰。风从其后托起他灵巧的躯干,毋须作别的另一场旅行即刻悄然而至。

    最近,这轮回般的旅途有了别于过去的一站终点。对归程时间难以预料的旅人而言,希求过多或许会承担更大的失望,因此Jack总是轻轻降落在屋檐上,再不紧不慢地一扇扇窗找着那熟悉的身影。

    他将之称为“捉迷藏”——Jack轻笑着,为今晚的发现之迅速暗自夸耀了一番。橘色的灯光透过玻璃泻在窗檐上,而同那令人羡慕的温暖一同流出的,是名为Elsa的Arendelle女王熟悉又略显陌生的嗓音。


    ——脆弱。

    Jack下意识地回味起这份歌声。脆弱而悲伤——不知是歌曲本身的基调,还是女性特有的嗓音,抑或是两种因素的混合造就了这份感受。那是一首融合了怜爱、希冀与一点点悲悯的歌。

    夜的温度缓缓降了下去,女孩儿迷糊的呢喃声也渐不可闻。Jack睁开眼睛,在捕捉到一丝极轻柔的晚安语后,从窗下钻了出来,以指节轻叩窗棱。

 

    ——小小的Anna。

    望着女孩儿甜蜜的睡颜,Elsa的思绪有一瞬飘忽。她的脑海里闪动着无数过往的画面,但随即被某种敲打声阻断。Elsa抬起头,注意到靠床的第二扇窗户上结了薄薄一层冰霜。

    ——是他。

    Elsa安静地起身走过床铺。她站在那扇窗前,突然注意到一丝线条出现在了稀薄的窗花上。它缓缓延伸着,描绘出宛如母亲的怀抱,以及怀抱里安睡婴儿的图画。

    而后她听见了笑声——画上的母亲轻摇着手臂,婴儿安睡,从母亲的唇齿间流出美丽的音符——Elsa推开窗户,面前青年的银白发丝裹携着月光,一如他眼中与日俱增的温柔般令人在意:“那是什么?我透过窗户听到的,是儿歌吗?”

    “……不,那是摇篮曲。”Elsa耸了耸肩,抱着双臂叹了口气:“但,在此之前,你是否忘记了什么?”

    “晚上好,女士。”Jack用手杖轻敲肩膀行了一礼:“这是个美丽的夜晚,只可惜无法邀您共舞。”

    “无法?”Elsa挑起半边眉毛。Jack露出恶作剧的笑容,而后凌空跳起,踩住临近的几扇窗框跃上房瓦,转身故作遗憾地向着女王的方向鞠了一躬。

 

    ——我很抱歉,真的。

 

    Elsa清楚地通过唇语读出了Jack的话,她保持着半挑眉的姿势,缓缓勾起一抹笑容——冰的气息顺着蓝色长裙绕上指尖,而后向着她双臂推动的方向蔓延开去。细密的蓝色冰点在一瞬间构造出长满冰碴的螺旋长梯,骄傲神色于冰雪女王的眉间满溢,她优雅地踏上长梯,所及之处的冰梯立时被风刀雕刻得精致无缺。

    “我想除了不情愿,共舞倒也没什么问题。”在Jack因突如其来的长梯而陷入语塞的时候,Elsa早已从容地到达了他的身边:“可惜无法受邀一曲?”她提起裙摆行了一礼,举手投足尽显王室的尊贵。Jack将手杖从左肩换到右肩,以虎口摩挲着粗糙枝干上依附的冰渣。他们全神贯注地凝视了一会儿对方,几乎同时笑了出来。

 

    “我不太会跳。”

    “那真遗憾。”

    Jack的手杖仿佛体现他的焦虑般转动着,Elsa从容地伸手将其取过并倚靠在了一旁。她抬起双臂,注意到Jack略显迷茫地翻动双手后轻笑了出来:“看来得从基础学起……”她握住男性的右手——看起来颇为大胆地——将之放在自己的腰上,而后顺势握住对方的另一只手。将左臂依在白色长衫的细瘦手臂上后,Arendelle的女王神色高贵地命令道:“现在,转圈。”

    Jack的眼神徘徊在屋瓦与Elsa的面庞间,小心翼翼地转动起身体。他们在寂静的午夜里跳着不可思议的舞蹈,由女方带领的一场以转圈为内容的舞蹈,拙劣得连交际舞也称不上。Jack的动作因为紧张而几度迟滞近乎于放弃,下一秒却会被Elsa流利地带动着恢复往常。

    “……这真是一次奇妙的体验。”Jack喃喃自语,不知该为自己一时兴起的玩笑造就的结果感到高兴还是无奈。从方才一直能感受到的来自Elsa的端详视线多少让他有些不自在:“现在,说说吧。那首曲子唱的什么?”

    “……那首曲子?”

    “你刚刚唱的,对着那个长得酷似Anna的小女孩。”Jack撇了撇嘴,转圈的脚步有些匆忙:“那不是这个国家的语言,对吗?Arendelle第一尊贵的女王?”

    “是的……”Elsa稍显犹豫了下:“那是德语,Jack。”

    “你能说德语吗?”

    “如果你处在我的位置,学习多门语言会是很正常的事情。”

    Jack想象了一下,但立刻将其归结成一个不可名状的噩梦。“所以,”他慢慢适应着舞步,“那是用德语唱的,听起来是首悲伤的曲子。”

    “你想知道歌词的意思吗?”

    “哦,当然。顺便,你唱得不错。”

 

    夜凉如水,却也温柔得让人心醉。在Jack的记忆中,Elsa唇边总是有一抹若隐若现的笑容。而那由陌生言语编织成的乐曲,经聪慧的女性译出,竟也是如此惹人怜爱。

 

    「Mensch hat Sorgen

        每一个人都有担忧

       Jedes Herz ein Stein

        每一颗心都有一段尘封的往事

       Hab doch keine Angst mehr

        然而已不再害怕

       Dass muss jetzt nicht mehr sein

        现在不必再害怕

       Find ein Hauch von Frieden

        放轻松

       Lass ein bisschen los

        平静地呼吸

       Morgen geht es weiter

        明天让一切继续」

 

    他们跳了有多久?Jack找不到答案。长久以来第一次,他忘却了时间的煎熬,这让他打从心底感到诧异……

    “晚安,Jack。”

    Elsa顺着窗台踏进屋内,回身以略显疲累的嗓音道别。Jack笑了起来,在离开前,他握着Elsa的手并亲吻其手背。

    “晚安,女士。”他的声音丝毫没有倦怠,却透出一丝落寞。Elsa的眉头轻轻皱起,她抓住Jack欲离去的袖口,指尖在他冰冷的掌心游走着。突然,两尊跳舞的冰人凭空而现,慢慢、慢慢地,在这不大的舞台上转起了圈。

 

 

    ——过会儿见。

 

 

    Jack苏醒过来的时候,小牙仙正缩在他的掌心里做梦。难怪痒痒的——正犹豫着将它安放在哪儿好的Jack注意到坐在身边的小女孩,眼睛发亮地望着什么。

    “The prince and princess.”

    Jack迷糊地摇了摇脑袋,察觉到女孩儿似乎没注意到自己。一粒冰晶落在他脸上,Jack抬起头,轻轻吸了口气。

 

    “……瞧瞧我干了什么。”

 

    那是一幕由飞舞的冰霜构成的画景。在漫天的飞霜中,轻轻转动身体舞蹈的冰雪人,是曾属于Jack的回忆。

 

 

——Fin——


16 Apr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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